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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8章 三豐開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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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櫻哼一聲,圓圓的大眼睛閃動著毫不客氣的銳利冷色,她上上下下將段蕭看一遍,沖身邊同樣穿著戎裝的一個女子說,“寶米,你那畫像還在不在,拿出來瞧一瞧。”

劉寶米一邊啃著玉米一邊伸手從參差不齊的戎裝前左摸摸右摸摸,最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,她將紙遞給風櫻,看一眼段蕭,又含糊不清地說,“小姐,你懷疑這人是畫像上的小賊啊?”

風櫻沒說是也沒說不是,只把畫像接過來,雙手一撣,展開在眼前,只是,畫像展開,哪裏還看得見上面的男人樣貌了,從頭到腳,全都被一層油淋花了,壓根看不到半分肖像,風櫻恨恨地往劉寶米臉上一瞪,怒道,“你又偷偷往懷裏塞油膜餅了?”

劉寶米脖子一縮,訥訥道,“小姐,我……”

風櫻氣道,“這是我爹臨走前留給我的唯一畫像,你把它弄成這副模樣,我如何抓那段蕭小賊?我又不識得他!”她氣的將那畫像往劉寶米臉上一拍。

劉寶米拿開臉上的紙,對風櫻道,“小姐,我看過這副畫的。”

風櫻指著段蕭,“那你看他是不是?”

劉寶米看向段蕭,左右觀察了一遍,搖搖頭,“不是。”

風櫻不太相信地瞪著劉寶米,“你確定?”

劉寶米點頭,“確定,那畫像上的男子額頭有顆痣,這男人沒有。”

風櫻著實有點不大相信劉寶米說的話,但那畫像她壓根就沒看過,她父親卷過來交給她後她就直接甩給了劉寶米,因為她當時對那個叫什麽段蕭的人壓根都沒感,她蹙了蹙眉,對段蕭揮了一下手,“你走吧。”

段蕭沖她溫溫一笑,轉身進了成衣鋪子,他在鋪子裏給自己和宋繁花各選了兩套男裝,一套當然是現在穿的,另一套隨時備用,段蕭選好,付錢,拿了衣服就回了客棧,這個時候宋繁花已經洗好了澡,泡在木桶裏玩著水花,等段蕭推了門進來,她瞅著他,問,“怎麽這麽長時間,衣鋪很遠嗎?”

段蕭搖搖頭,“不遠。”說著,提著衣服走到木桶邊上,看一眼她洗澡的樣子,又看向她的臉,末了,目光落向那清晰澄澈的水面,從水面往下,是女人嫩白誘人的身子,段蕭單手撐在木桶的壁上,頎長的身子纖瘦挺拔,俊眼含笑,一身淺草色的深長裏衣單調清翟,立於璧顏華發間,自成一股清竹幽空之感,他微微低頭,沖洗的滿臉氤氳又珠露襲人的宋繁花說,“就不能穿了衣服到床上嘛,非要呆在水裏?”

宋繁花擡眼睨他,“我有衣服穿嗎?”

段蕭眉頭皺了皺,指了指被她掛在屏風上的衣服,“將就著先穿著就是了。”

宋繁花嘟嘴,“不要。”

段蕭知道宋繁花的脾氣是很固執的,上次在他的臥室裏,他強制性地給她穿了她前夜穿的衣服她都氣的不成樣子,上次那件只是風灰,今天這件,咳,段蕭一想到那濕淋淋的某片衣衫,又想到那草地上放肆的歡娛,他耳根一紅,撇開眼說,“衣服買好了,起來穿。”說罷,挑出一件嶄新幹凈的裏衣擺在木桶邊緣,然後提步去到床邊,把衣服擺放在床上。

宋繁花拿起大毛巾擦水,身體擦幹,用裏衣裹住,去床上挑衣服,她以為是女裝,沒想到段蕭買的是男裝,她翻騰了半天沒有翻到袛衣袛褲,就不滿了,“你不給我買袛衣袛褲我怎麽穿?”

段蕭輕瞟瞟地往她身上看一眼,輕咳一聲,說,“不用穿的,你還那麽小。”

宋繁花一開始沒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,當意識到他的眼神落在某個地方後,她臉一紅,又氣又惱,指著自己的胸部,大吼,“我哪裏小了?”

段蕭見她發火了,連忙伸手將她抱住,笑道,“不穿會舒服些,我給你買了兩層裏衣,穿了之後就看不出來了。”說罷,頓頓,又道,“我是男人,買的是男裝,再去拿女子穿的袛衣袛褲形象多不好。”

宋繁花氣怒,“你第一次爽完拍拍屁股就走人,這第二次爽完,又想顧著你的形象讓我不舒服?”

段蕭一噎,瞪著她,“那晚我是想與你說話的,誰讓你睡的像死豬。”

宋繁花聽他這般說,越發的惱了,委屈的不行,眼看著眼眶紅了眼淚要出來了,段蕭連忙妥協,“我再去買,你別哭。”

宋繁花道,“你給我買好的,我從小到大就沒穿過劣質的衣服。”

段蕭無奈地揉了揉額頭,低斥她,“小祖宗。”雖是這般說,他還是起身,去衣鋪買袛衣袛褲,離開前他拉起被子將宋繁花蓋住,蓋好之後他就出了門,出門後卻沒有立馬走,而是杵在門口站了半晌,實在是左右為難,給女人買袛衣袛褲這種事還真是平生頭一遭,一個大男人去買女子穿的袛衣袛褲,這多丟人啊,可是不買,屋裏頭的那個小祖宗大概真的會不依不饒,會哭。

段蕭是不想宋繁花哭的,寧可自己丟點臉,他在心裏給自己打了很多氣,可到了成衣鋪的鋪子前,他楞是邁不出那一腳。

風櫻跟劉寶米兩個人從城墻外面轉一圈回來,又在成衣鋪前看到了段蕭,風櫻總覺得這個人不對勁,不要問她為什麽這樣覺得,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,這個男人就是不對勁,她拉住劉寶米的手,下巴擡起來朝段蕭的方向指了指,“那個男人又來了。”

劉寶米撓撓頭,問,“哪個男人?”

風櫻瞪她,“剛剛才見過的,你又忘記了?”看劉寶米一臉迷糊,風櫻大駭,突然想起來劉寶米是臉盲,前一刻看過的臉下一刻就會忘記,所以,那張畫像,她到底記的是誰的臉!風櫻忽的一下將劉寶米搡到身後,氣勢兇兇地走到段蕭跟前,一字一句問,“你是誰?叫什麽名字?家住哪裏?從哪裏來?來醉風城是做什麽?”

一連好幾個問題蹦出來,段蕭微微一楞,繼爾面不改色地道,“這與你有關嗎?”

風櫻道,“怎麽沒關!現在醉風城全面戒嚴,但凡可疑人物全都要接受盤查!”

段蕭笑道,“那你又是誰,憑什麽盤查我?”

風櫻被他淡漠從容的氣勢問的一怔,圓滾滾的大眼睛頃刻間就瞇了起來,她哼道,“我是誰你管不著,你只管告訴我你是誰。”

段蕭斜她一眼,壓根不給她面子,一句話都不再應,擡腳一跨,進了成衣鋪子。

風櫻冷哼一聲,九節鞭忽的一下從地面掃過,響起震徹風聲,風聲過境,戎衣卷著殺氣,跟了進來,跟進來後看到段蕭在挑選女裝,風櫻越發的冷笑了,心想,想易容?有姑奶奶跟著,你就是易成鬼我也認得,她不動聲色,跟在段蕭身後。

以段蕭的功力,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身後有人鬼鬼祟祟地跟隨,但是他沒管,他現在只想給宋繁花挑兩套上等的袛衣袛褲,宋繁花出身衡州首富之家,別說是劣質的衣服了,就是尋常的綾羅綢緞她大概也是不放在眼裏的,段蕭挑了很久才在成衣鋪子裏挑了兩套碧羅水衫裙,質地是上等上等的好,配著碧羅水衫裙段蕭買袛衣袛褲就自然多了,買好衣服,付罷錢,段蕭提了衣服就走。

風櫻又跟了上來。

段蕭走到客棧門口,進門前他轉過身來,沖身後的風櫻道,“這位小姐,你已經跟了在下一路了,是想做什麽?”

風櫻哼道,“你怎麽知道我是在跟你?這客棧你能住本小姐就不能住?”

段蕭一噎,冷笑,“好,那你先請。”他往後退開,給風櫻讓出路,風櫻反被噎了一下,看著那條路,不服輸地走了進去,劉寶米連忙跟上。

段蕭在風櫻進去之後慢悠悠地跨過門檻,上樓梯,到了包廂門前,推開門進去,關門的時候看到風櫻跟著走了過來,他臉一冷,手掌往門上一拍,頓時一股沈悶的浩然之氣就貫穿了整個房間,阻隔了外面人的偷窺和暗視,外面的人聽不見裏面的聲音,裏面的人卻是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的。

段蕭拿著衣服去床邊,屁股剛坐下去,準備喊人,就聽到了床裏頭傳來淺淺的鼾聲,段蕭一楞,想到昨天宋繁花一整夜沒睡,好不容易早上睡了一會兒,又被馬懷燕和風香亭攪和了,段蕭抿抿嘴,將衣服放在床尾,脫了衣服也去洗澡,洗罷澡,他換上幹凈的裏衣,掀開被子,鉆進被窩裏,伸手將宋繁花側過去的身子給摟過來,臉貼著她的臉,也睡了。

這一睡就是一夜。

這一夜段蕭和宋繁花都睡的很沈,可風櫻卻沒睡,她的第六感告訴她,這個男人就是有問題,所以她一整夜都守在這個客棧裏,但一夜過去了,這個男人竟然無聲無息了,她想到昨日白天裏段蕭買的女裝,想著他十有八九是易容了,風櫻背在身後的手一翻一轉,一轉一翻,反覆幾十次後她大喝,“來人!”

立馬的,有二十多個早已經集結在此的風家軍齊整整地沖過來,喊道,“大小姐!”

風櫻指著那個包廂,沖他們說,“給我進去搜。”

“是!”

二十多個士兵一窩蜂地往包廂沖去,只是,不管他們怎麽用力,就是沒辦法撼動那門半分,風櫻抽出九節鞭,沖他們道,“讓開。”

二十多個士兵立刻閃避讓開。

風櫻揚起九節鞭往那門砸去,不過,砸了半天,那門依舊紋絲不動,她立刻斷定這裏面的人百分百有問題,她收起九節鞭,沖劉寶米說,“去叫你大哥來。”

劉寶米的大哥,劉大刀,是個重力型的劈斬高手。

劉寶米點頭,“好。”說罷,飛快地下了樓梯,只是她剛離開客棧,那道風櫻怎麽砸都砸不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,段蕭穿著深紫色的長衫,淡漠雍容,身姿風雅,站在門口,他擡眼掃了一圈圍在包廂前的執刀和矛的士兵,又看了一眼風櫻,扭頭沖樓下喊,“小二!”

小二戰戰兢兢地上來,忍著額頭的汗,問,“客官,有什麽吩咐?”

段蕭掏出一綻銀子遞給他,“買點好粥跟好面,再上幾盤菜,弄一份燒雞來,銀子夠的話再弄一壇酒,剩下的就歸你了。”

小二看一眼手中的銀子,立刻不戰戰兢兢不汗了,眼睛都笑成了花,他連連道,“夠的夠的,客官你稍等,馬上就來。”

段蕭淺淡嗯一聲,收起袖子,卻是不顧外面劍拔弩張、烽火硝煙的場景,伸手一拉,將門關了。

門剛關上,嘭的一聲,又破了。

風櫻收起九節鞭,踩在被她破壞掉的門上,進到裏面,那二十多個士兵見自家大小姐都進去了,自然也是兇神惡煞地跟進去。

只是,進去之後,風櫻的腳就頓住了。

屏風裏面,一道又柔又細又帶著困頓軟糯的聲音慢騰騰的響起,“什麽聲音,好吵。”

那個男人輕柔哄著,“是我剛剛開門叫小二的聲音,你繼續睡,等早飯端進來了我再叫你。”

那個軟棉棉的聲音哼哼唧唧了一陣,也不知道哼哼唧唧了啥,就聽到那個男人輕輕的笑聲,因為有一道寬大的屏風擋著,風櫻看不見裏面的情景,不知道裏面真的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,這年頭,門閥獨立,各地能人異士多的數不清,她不確定這個男人是不是在一人扮演二人,她蹙緊眉頭,不敢妄動,她二弟鎮守的十裏兵場莫名其妙被劫,她二弟也生死不明,如今,任何有可疑跡象的人她都不會放過。

風櫻在房間裏等著劉大刀。

段蕭斜靠在床頭,一條手臂撐在宋繁花的頭頂將她圈在臂彎裏,一手把玩著她的發絲,看著她睡覺的樣子,等小二將早餐擺進來,段蕭就將餐板挪到了床上,拍醒宋繁花,讓她先吃飯。

宋繁花睡迷迷糊糊,幾番起來又幾番躺下,段蕭看她那模樣,直接把她抱在懷裏,親手餵她,剛餵了兩口粥,還沒來得及給她餵上一口肉,那擺在床前的巨大屏風被一輪寬刀給劈斬為二,哢的一聲震響過後,床上的景象印入眼簾。

劉大刀叼著一根木棍,呆了。

劉寶米也是一呆。

風櫻愕然一怔。

那二十多個風家軍更是擦了擦眼又擦了擦眼,看向床上那個像玉瓷娃娃一般被男人摟抱在懷裏的小女人。

劉大刀看著宋繁花,猛地臉一紅,飛快地跑到門口,躲了起來。

劉寶米道,“哥,你跑什麽跑啊?”

劉大刀吞吞吐吐道,“哥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人,一時難以接受。”

劉寶米噗呲一笑。

風櫻也看著宋繁花,心中的想法與劉大刀是一樣的,她長這麽大,從沒見過這麽白的女子,瓊州的女子皮膚本來就不黑,若不是她天天在外練鞭,皮膚也是水嫩水嫩的,可就算養在深閨,她也沒見過誰的皮膚能比這個女人還白的,尤其是,她看上去好小,呃,風櫻看著宋繁花,想到了劉寶米天天吃的棉花糖,又白又嫩又軟。

宋繁花本來是困頓的,窩在段蕭的懷裏像個貓咪,可這巨大的劈聲一過,她立刻就驚醒了,她推開段蕭的手,扭頭往外看去,一看,那漂亮的柳葉眉一蹙,她扭回頭沖段蕭問,“她們是誰?”

段蕭不鹹不淡地看了屋內的那些人一眼,對她道,“不用管,先吃飯。”

宋繁花哦一聲,張嘴,吃下段蕭餵過來的白粥,吃罷,她又道,“來找你的?”

段蕭撕了一個雞腿塞到她嘴裏,“好好吃飯,話那麽多。”

宋繁花唔唔兩聲,說不出話了,只好用手拿住雞腿,開始啃起來,一邊啃一雙眼滴溜溜地在鳳櫻身上打轉,風櫻被她看的不耐煩了,九節鞭往她面前一揚,“看什麽看呢!”

宋繁花也不計較她這般惡劣的語氣,只問,“你是誰?”

風櫻冷哼,“你管我是誰!”

宋繁花笑道,“風香亭有個女兒,驕橫霸道,擅使九節鞭,在醉風城是副帥之稱,風香亭掌管蘇府的門閥軍,他這個女兒卻是暗掌本家的風家軍,唔,你身後站的人,就是風家軍吧?”

風櫻面上狠狠一震,猛地往前跨出三步,瞪著她問,“你是誰?”

宋繁花調皮地眨眼,“你先說你是誰,我就告訴你我是誰。”

風櫻哼道,“別在我眼前耍馬槍。”

宋繁花笑道,“不敢。”

風櫻看她一眼,不甘不願地抱上名諱,宋繁花笑了笑,卻報了一句奇怪的話,“我是來找元豐的,但聽說三元湖有暴兵,我就沒敢去,索性來了醉風城。”

風櫻擰著眼問她,“你找元豐?”

宋繁花道,“是啊。”

風櫻問,“找他何事?”

宋繁花輕嘆一口氣,將手上啃完的雞骨頭往盤子裏一扔,撈起手邊段蕭的衣角就擦起了手,段蕭額頭一抽,扯回自己的衣服下床取了一條毛巾摔給她,宋繁花接過,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,邊擦邊說,“我是受人拜托,前來找他。”

風櫻瞇眼問,“受誰所托?”

宋繁花道,“元喜。”

風櫻頃刻間大駭,劉寶米也吃了一驚,劉大刀猛地從門後竄過來,沖她激動地問,“你認識元喜?”

段蕭微微瞇眼,一邊吃飯一邊瞪著宋繁花,心想,這個女人又要搞什麽鬼?

宋繁花不知道段蕭在腹誹她,只對那三人說,“認識。”

風櫻、劉寶米、劉大刀三個人對視了一會兒,緩緩,風櫻往後揮了一下手,那二十多個風家軍就退了出去,風櫻往前又跨一步,朝宋繁花拱了拱手,“今日冒犯了,希望姑娘不要見怪。”

宋繁花擺擺手,笑道,“不怪。”

風櫻道,“你既是元喜的朋友,那也是我們的朋友,這樣好了,你先隨我去府上暫住,我讓人傳信到三元湖,讓元豐叔叔過來一趟,你看可行?”

宋繁花正要點頭,手腕被段蕭一把捏住,宋繁花蹙了蹙眉,段蕭仰起臉來,沖風櫻道,“去府上住就算了,我夫妻二人自會去三元湖找元豐。”

風櫻擡頭往段蕭看去一眼,此時此刻,她心中依然對這個男人存著懷疑,她輕輕撇開眼,對宋繁花道,“姑娘……”

宋繁花笑道,“我姓宋,在家排行六,你叫我宋六就行了。”

風櫻道,“宋六姑娘,三元湖那邊不太安穩,聽說前征將軍的兵去了,大概會打起來,你還是住下來,等我請了元豐叔叔過來,你再與他說元喜的事,好不好?”

宋繁花點頭,“好。”

段蕭狠狠瞪她。

宋繁花摟緊他的脖頸,癟嘴說,“跑來跑去好累的,我們就在這裏等元豐吧?”

段蕭看著她,真想掐死她,她明知道這醉風城有多危險卻偏要留下來,留下來也就算了,還非要住到風府去,這一住進去,再出來,容易嗎?再說了,元豐的肩膀到底是誰傷的?人家沒找她算帳,她倒好,乖乖讓人請來找她算帳,段蕭不知道宋繁花留下來到底要幹嘛,但想到這裏這麽危險,她卻偏要留,就氣的不理她。

宋繁花擡頭吻了吻段蕭的下巴,風櫻、劉寶米、劉大刀立刻別過臉去,宋繁花沖段蕭低低耳語道,“你不想永久得到醉風城的十裏兵場嗎?”

段蕭一楞。

宋繁花低低笑道,“留下來就能得到了。”

段蕭瞪她,耳語傳話,“比起你的安全,我寧可不要十裏兵場。”

宋繁花揚揚眉,“你覺得這裏的人誰能殺我?”

段蕭一噎,她倒是對自己自信的很,不過,宋繁花說的也對,這裏確實沒人能傷得了她,而且暗軍她已經全部收服了,隨時為她賣命,段蕭蹙蹙眉,別扭地哼一聲,“隨你。”

宋繁花跟著風櫻來到了風府,風櫻安排下人給宋繁花和段蕭騰了一個院子,等二人安頓好,風櫻就遣了風家軍去三元湖給元豐送信,彼時元豐還躺在床上養傷,馬懷燕、風香亭二人在他床前,咬牙切齒地咒罵著宋繁花和段蕭,元豐問,“段蕭斬了蘇家的那三個丫頭?”

馬懷燕哼道,“可不是,你沒看到段蕭手中的那把銀槍,簡直恐怖到磣人。那三個丫頭的實力遠在你我三人之上,又是蘇八公親自教導的,卻沒成想,竟然連番被段蕭斬了項上人頭,這個男人,”馬懷燕瞇瞇眼,“若不能殺,就千萬不要為敵。”

風香亭也深以為然地點頭,“還有他那個未婚妻宋繁花,看著弱不經風,卻能破解我們三人的百奇異陣,還有,屈屈一人,能滅了我三元湖、馬洲和醉風城三地的門閥軍不下三萬,也是個不能小瞧的狠角色。”

元豐躺在床上,腦海裏回想著宋繁花一劍穿他肩的場景,總覺得哪裏不對勁,可又想不通哪裏不對,正頭疼著呢,門外的府兵通報,“元統領,醉風城的大小姐給你送了一封信來。”

元豐一楞。

風香亭走過去,挑眉問,“你沒搞錯?風櫻送信給元豐?”

府兵點頭,“是的,風統領,屬下沒弄錯。”

風香亭詫異地接過信,對他問,“送信的人呢?”

府兵道,“在門外。”

風香亭說,“傳他進來。”

府兵應一聲,下去喚人,等風家軍進來,風香亭問他,“大小姐讓你傳信給元豐?”

風家軍點頭,說,“大小姐確實是這樣吩咐的。”

風香亭揮揮手,讓他下去,他把信前前後後地翻了一遍,最後遞給元豐,元豐看著那信,笑道,“你女兒寫的,你直接拆開便是。”

風香亭不是滋味地說,“她老爹在前線差點死掉,她不寫信來慰問一下,竟然寫信給你。”他嘖一聲,毫不客氣地將信拆了,拆罷,取出裏面的紙箋,撣開,開始看,看完,面色一凝,他看著元豐,說,“還是你自己看吧。”

元豐笑問,“還真是寫給我的?”

風香亭嗯一聲,緩緩拉了一把椅子坐下。

馬懷燕看風香亭的臉色不對,也湊到元豐跟前去看信,看罷,如出一轍的臉色凝重下來,他擔憂地看著元豐,可元豐神情很平靜,只一雙眼緊緊盯在那信紙上面的元喜二字上,久久沒有動,半晌,他出聲問,“我沒看錯吧?風櫻說有人受元喜所托來找我?”

馬懷燕沈著聲音說,“你沒看錯。”

風香亭也說,“你沒看錯,風丫頭確實是那樣說的。”

元豐一下子激動起來,因為激動,連肩膀上的傷口也不顧了,猛的從床上跳起來,急切地說,“我要去醉風城。”

風香亭按住他,“你不覺得很奇怪嗎?”

元豐一楞。

馬懷燕冷笑道,“昨日蘇府的三個丫頭死了,我們三軍損失了三萬多,段蕭和宋繁花也離開了三元湖,而今日就有人說受元喜所托來找你,你不覺得這裏面有鬼嗎?”

元豐掙紮著說,“即便知道有鬼我也要去,元喜失蹤那麽多年,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,我怎麽能罔顧不管?就算那人別有用心,我也認了。”

馬懷燕沖他道,“你冷靜一點兒。”

風香亭也說,“越這個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。”他沖元豐說,“你先在這裏養著,我回城一趟,看看情況,再來信告知於你。”

元豐雖然很想知道元喜的消息,可他也很清楚,他若是出了事,元喜那邊就更沒希望了,他沈重地點點頭,對風香亭說,“你一定要寫信給我。”

風香亭應一聲,對他道,“你盡快把傷養好,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又要迎戰了。”

元豐道,“嗯。”

馬懷燕對風香亭說,“有我在這裏照顧他,你大可放心,速回醉風城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。”

風香亭點點頭,拂袖轉身,離開,他帶著風家軍回醉風城,下午回的,半夜三更到的,這個時候風櫻睡了,宋繁花與段蕭卻沒睡,他二人一人盤坐於十香塔第七層的塔頂上飲酒,一人斜靠在塔壁上俯視著整個風府大院裏的情況,陡地,段蕭看到了風香亭,一把奪過宋繁花手中的酒壇,看到那壇底空了,他大罵,“誰讓你喝完的?”

宋繁花熏紅著臉往他懷裏撲去,“這酒好香。”

段蕭怒斥她,卻又怕她跌倒,雙臂穩住她的腰,宋繁花順勢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裏,溫熱的體溫,蓬勃有力的心跳,清竹般的幽香,直直地撞進她的心口,令她冰冷的心怦然一動。

宋繁花噗地一笑。

段蕭臉一黑。

宋繁花抱住他說,“我沒喝避子湯呢。”

段蕭一下子所有的脾氣都沒了,他低低溫柔道,“不喝就不喝,懷了就生,所以,往後你別飲酒了,飲酒對孩子不好。”

宋繁花笑著抱住他的腰身,不言了。

段蕭摟住她,看著下面的風香亭下了馬,又將馬交給了門口的守兵,然後進了院子,然後風櫻那個院裏的燈籠就亮了,再接著,風櫻披著大衣去了風香亭的院子,段蕭又去看門口,看了半天,不見有元豐,他拍拍宋繁花的臉,“元豐沒來。”

宋繁花唔道,“我今日醉酒,明日肯定會頭疼的,你得去找風櫻,讓她給我找個郎中來。”

段蕭緊住她的身子,說,“我給你弄醒酒湯。”

宋繁花搖頭,“不用,就要醉著。”

段蕭瞇瞇眼,哼她,“又是故意的?”

宋繁花笑道,“唔,元豐沒來,只說明他對這個消息有懷疑,風香亭身先為卒前來探查,如果讓他知道是我與你在這裏搗鬼,他不會讓元豐來,而是會派殺手來,昨日的恩怨他們還惦記著呢,逮著機會不圍殺我們才怪了,不過,你去找風櫻,讓她給我找郎中,順便告訴她一句話,這樣我二人就安全了,也必然能見著元豐。”

段蕭不解了,“為什麽你非要見元豐?”想到她傷的元豐那一劍,問,“你是故意讓元豐受傷躺床,不能帶兵出戰的?”

宋繁花呵呵一笑,“我要下去睡覺,你抱我。”

段蕭郁悶,狠狠彈了一下她的額頭,宋繁花小小地不滿地咕噥了一聲,還是溺在段蕭的懷裏,任他抱著下了十香塔,回到院裏,睡覺。

第二天宋繁花頭疼的在床上打滾,段蕭看著很心疼,可想著她交待的話,他還是去了風櫻的院子,讓人前去通報,說宋繁花頭疼,請她叫個郎中來,風櫻昨晚見過風香亭,自然知道了這二人的身份,等劉寶米進去通知了消息,風櫻立刻就出來了,她看著面前的男子,圓潤的下巴一擡,顯出幾絲淩厲,“段公子與你未婚妻一起戲弄三元湖、馬洲、醉風城的三軍很得意吧?戲弄了三軍不說,還占了我醉風城的十裏兵場,傷了風澤,讓他生死不明,你好大的膽子,還敢闖進來,來人!”

一聲厲喝,原本空蕩蕩的院子立馬竄出來黑壓壓的士兵。

段蕭被包圍,面色不驚不慌,道,“我未婚確實是受元喜的囑托而來,元喜怕你們不信,所以讓我未婚妻告訴元豐一句話,三豐開喜,雪域歸人。”

這句話段蕭不知道是什麽意思,但風櫻懂,這是元喜離開那一年說的話,那一年,從來不沾寒露重更不染雪的三元湖下了一場大雪,她們都好奇地去看雪,或是元喜看到了雪中踏行而走的人,或是想到了別的,就即興做了這首詩,而這首詩的後兩句是,冷冬雕瑟塵土燼,我自歸喜湖長生。後來,元喜消失很久很久,他們才在多番打探下聽說在那雪山茫域的盡頭,確實有一個長生湖,只可惜,他們不知道雪山在哪裏,又從哪裏入,便無從追尋。

風櫻乍一聽到這話,幾乎是當場楞住,她指著段蕭,結結巴巴地道,“你怎麽,你怎麽……怎麽知道這句詩?”

段蕭道,“你先派人去請個郎中來,我未婚妻真的頭疼的厲害,你想知道什麽,等她頭疼好了,自然會告訴你。”

風櫻還在驚詫剛剛段蕭說出來的那一句話,聽到他說宋繁花頭疼的厲害,立馬遣了劉寶米去請郎中,她揮揮手,讓院子裏的風家軍退了下去,她看著段蕭,說,“宋姑娘昨日不是好好的嗎?怎麽會突然間就頭疼了?”

段蕭道,“昨日她偷偷飲了酒,慣性的頭疼。”

風櫻點了點頭,表示理解,又沖段蕭問,“你可用了早膳?”

段蕭搖頭,“沒有。”

風櫻道,“那就一起去中廳吃飯吧,我父親也在。”

段蕭笑道,“多謝風姑娘的好意,不過,我未婚妻不舒坦,我也沒心情吃早飯,等郎中來給她開了藥我再同她一起吃。”

風櫻聽他這般說也不勉強,自個兒去了中廳,陪風香亭吃飯。

吃飯的時候,風香亭看著心不在焉的風櫻,問,“你沒聽從爹的話把段蕭與宋繁花抓起來?”

風櫻用筷子搗著碗裏的米飯,沖風香亭道,“爹,宋繁花真的知道元喜的下落。”

風香亭手一抖,不可思議地道,“你說什麽?”

風櫻努努嘴,將今日段蕭說於她的話講給了風香亭,風香亭聽聞,驚駭莫名,瞪大眼睛問,“段蕭,不,宋繁花真的說了那句詩?”

風櫻道,“嗯。”又想了想說,“她說了前面兩句,若是她能將後面兩句也說出來,我就信她,所以,等吃罷飯,郎中來了府,我就去問她。”

風香亭不知道要說什麽了,目光定在某處不知道在想啥,風櫻也不管他,徑自扒著碗中的飯,等吃飽,她擱了碗筷,帶上劉大刀,去了段蕭與宋繁花住的院子,劉寶米已經將郎中找來了,正在床前給宋繁花把脈,風櫻來了後讓劉寶米下去吃飯,她守在床前看情況,見郎中收了手,不待段蕭開口問,她就先一步問出聲,“她身體沒事嗎?”

郎中道,“沒事,宿醉引起的頭疼,煎兩幅藥吃就好了。”

風櫻嗯一聲,揮手召了一個人來帶郎中下去領賞並煎藥,等郎中被人帶下去,風櫻搬了個椅子擺在床頭,撐著下巴看著床上的宋繁花。

劉大刀也伸長了脖頸往床裏面看。

段蕭見這二人對宋繁花露出虎視眈眈的表情,俊臉一垮,渾身氣息一冷,伸手一拽,將床幔扯了下來,床幔一落,風櫻與劉大刀就看不見宋繁花了,兩個人面色很不善地瞪著段蕭,段蕭也瞪著他們,毫不客氣地開始趕人,“她頭疼,昨晚沒睡好,這會兒在補覺,你們不要擾了她。”

風櫻哼道,“你坐在這裏就不擾了?”

段蕭眉頭一挑,不冷不熱地哼一聲,直接撩開床幔往床內一躺,用行動表示,他與他們是不一樣的。

風櫻沒想到這個男人這般沒臉沒皮,整個人一呆。

劉大刀雖然是個粗壯的大漢,可臉皮卻極薄,一見段蕭這般青天白日明目張膽的與宋繁花躺一起了,立刻扯著風櫻的袖子,把她扯出了房間,風櫻被扯出來,臉色極度難看,她沖劉大刀說,“我長這麽大,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。”

劉大刀深有同感地說,“我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姑娘。”

風櫻往他臉上一瞪。

劉大刀摸摸後腦勺,憨憨笑出聲。

段蕭躺進床裏,隔著耳朵聽了聽外面的動靜,沒有聽到隔墻有耳,他低聲沖宋繁花問,“你怎麽知道元喜的?”

宋繁花趴在床上忍著間歇性的頭疼,悶哼道,“我都說了我是鬼。”

段蕭語噎,一句話被她堵死了這天還怎麽聊?他伸手就往她頭上拍去,宋繁花斜眼瞪他,段蕭改拍為撫,揉著她的發絲,宋繁花問,“你吃過飯了沒有?餓不餓?我好餓。”

段蕭道,“用過藥後你就能吃飯了。”

宋繁花唔一聲,又埋頭在被子裏,等藥煎好端過來,宋繁花隔著厚厚的簾子都聞到了那股子苦味,她一想到在京都的時候她連喝了七八天的苦藥的滋味,嘴巴就開始發苦,還沒喝藥她就覺得自己鼻腔口腔裏全是藥了,她很不想喝,可不喝頭疼就不會好,她深吸一口氣,認命地端過碗,閉上眼睛,大口大口地喝了,喝罷,眉頭像死結一樣擰了起來。

段蕭將碗遞給下人,沖他們說,“弄點甜食和早飯,端到屋裏來。”

下人應聲下去。

段蕭捧起宋繁花的頭,將她壓在懷裏,低頭吻著她的唇,慢慢的,掃蕩她口腔裏的苦味,半晌後,段蕭松開她,笑道,“自作孽,你不醉酒,哪裏來今日的苦?”

宋繁花翻他一記大白眼,心想,我是為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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